买田阳羡吾将老——病逝常州
买田阳羡吾将老——病逝常州 :
芒鞋不踏利名场,一叶轻舟寄淼茫。
林下对床听夜雨,静无灯火照凄凉。
——苏轼《雨夜宿净行院》
常州苏轼塑像
苏轼一生飘泊无定,经历过许多地方:汴京(开封),凤翔,杭州,密州(诸城),徐州,湖州,黄州,登州,颍州,扬州,定州,惠州,儋州,毗陵(今江苏常州)等。宦海沉浮,屡遭不幸,使他历尽颠沛,身心疲惫,他厌倦名利场,渴望找到一个宁静的港湾。从苏轼留存的诗、词、文、札记、奏章等资料来看,苏轼曾有回归故乡,卜居杭州、金陵、蒜山(丹徒)、徐州、汝州、庐山、惠州等地的打算。但当他从儋州获赦北归时,却最终选择了常州宜兴作为他的卜居地。
苏轼一生中出入常州多达十多次。其中有的是路过常州,仅作短暂停留。在常州停留较长,并有各种活动,留下诗文、佳话的有五次。从熙宁四年(1071)仕途挫折到归老常州,消逝人寰,苏轼对常州情有独钟。
常州是我国江南的一座著名的历史文化名城,有2500多年的历史,一直是郡、州、府治所在地,素有“三吴重镇、八邑名都”之称。自汉朝起,先后曾有毗陵、毗陵郡、晋陵之称。隋开皇九年(589)于常熟县置州,因县得名为常州,后移治于晋陵,废郡称常州,沿用至今。常州人杰地灵,人文荟萃,文化底蕴深厚,享有“天下名士有部落,东南无与常匹俦”之美誉。
苏轼与常州宜兴的缘分最早可以追溯到嘉祐二年(1057)。那年苏轼进京赶考,金榜题名,进士及第。在琼林宴上与同科进士常州宜兴的蒋颖叔(之奇)、单锡,武进县的胡宗夫一见如故,结成莫逆之交。苏轼从蒋之奇、单锡、胡宗夫的介绍中,了解到了江南的秀丽风光。苏轼对宜兴的芙蓉山秀、罨画溪明、古洞奇穴、玉潭凝碧等胜景,对延陵季子让国躬耕、唐宰相陆希声退隐颐山等故事,仰慕之至,心驰神往。他喜欢江南的青山绿水、竹林茶园,于是有寄家之意,在酣酒中定下了卜居常州的“鸡黍之约”。但苏轼觉得还没有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当时只是一时之兴,对卜居常州之事并没有真正去实行。苏轼在与蒋之奇的唱和之诗《次韵蒋颖叔》中,道出了个中原委:
月明惊鹊未安枝,一棹飘然影自随。
江上秋风无限浪,枕中春梦不多时。
琼林花草闻前语,罨画溪山指后期。
岂敢便为鸡黍约,玉堂金殿要论思。
之后,苏轼又先后结识了常州的钱公辅、钱济明(世雄)父子、胡仁修、报恩寺长老和宜兴的滕元发(达道)、邵民瞻、蒋公裕等朋友,这些人都与他成了莫逆之交。日后单锡成了苏轼的堂妹婿,苏轼和单锡的关系从同科密友变成亲人。据《荆溪外记》和《常州府志》载:“轼爱其贤,以女兄之子妻之。轼每来宜兴,常寓单家。”在以后的宦海生涯中,尤其是在遭到贬斥的流放生活中,这些好友都给予了苏轼无私的关心。友情、亲情的温暖与关怀,是苏轼钟情于常州宜兴的原因。
熙宁四年(1071),苏轼在朝廷因政见不合,自京师被外放,任杭州通判。在赴任途中,苏轼第一次路过常州,但当时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到早已心仪的常州游历一番。后来在杭州任上,苏轼常来往于常州、宜兴等地,赈灾、救饥、访友、游览,常州等地遍布了他的足迹,更有大量的佳作传世。
熙宁五年(1072),苏轼夫人王闰之生了儿子苏过。常州属地宜兴的堂妹婿单锡(二伯父苏涣的女婿)等人专程赶到杭州,按常州的地方习俗“送汤”祝贺,并盛情邀请苏轼到宜兴游玩。
熙宁六年(1073)冬天,苏轼奉命到润州和常州地区赈灾安民。完成赈灾任务后,他应单锡、蒋之奇等人邀请到宜兴游玩,并在单锡家住了两个多月。在他们的陪同下,苏轼游览了善卷洞、张公洞、玉女潭、张渚桃溪、芙蓉山水、罨画溪明、古洞奇穴、玉潭凝碧等名胜,尽情领略清山秀水,品尝宜兴的茶叶等土特产,感受当地淳朴的乡风民俗。
阳羡(宜兴的别称)的风物给苏轼留下了美好的印象,苏轼流连于群山苍翠、溪水明澈、藤花掩映、杏柳错综的美景之中,仿佛置身于陶渊明笔下《桃花源记》中所描写的优美淳朴的田园风光中。他十分崇拜陶渊明,依稀感到了阳羡正是他将来躬耕退隐的归宿。想起早年的“鸡黍之约”,他便委托同科进士蒋之奇于熙宁七年(1074)在善卷洞附近的黄土村购买了曹姓地主的一份田产。
苏轼在常润赈灾时,因为思念杭州太守陈述古(陈襄),写了《常润道中,有怀钱塘,寄述古五首》,其五云:
惠泉山下土如濡,阳羡溪头米胜珠。
卖剑买牛吾欲老,杀鸡为黍子来无?
地偏不信容高盖,俗俭真堪著腐儒。
莫怪江南苦留滞,经营身计一生迂。
这首诗的前半部分说,常州属地的无锡、宜兴土地肥沃,物产丰饶,我乐意在这里躬耕养老,你愿意来吗?下半部分说,常州宜兴地处偏僻,可能容不下你的高车华盖,但民风淳朴真能让我这书生有个着落。不要怪我在常州停留时间长,我在这儿正在经营一生之计呢。苏轼赋诗卜居,起始就在这时。惠泉山下濡湿的泥土,阳羡溪头晶莹的大米,江南地方简朴淳厚的民风,深深地吸引了苏轼,使他产生了归老于此的念想。
熙宁七年(1074)五月,苏轼的好友钱公辅在常州逝世,苏轼前去吊丧,作《哀词》,发出了“吾行四方而无归兮,逝将此焉止息”,“独徘徊而不去兮,眷此邦多君子”的感慨。可见苏轼后来选择常州作为他的归隐之地,并非偶然,他对常州这方土地是早有所钟情的。
周必大《省斋文稿》卷十九《书东坡宜兴事》云:“公熙宁中倅杭,沿檄常、润间,赋诗云:‘惠泉山下土如濡,阳羡溪头米胜珠。’又有‘买田欲老’,‘地偏’、‘俗俭’之语,卜居盖权舆于此。”苏轼买田居常,也惹得章惇相约:“君方阳羡卜新居,我亦吴门葺旧庐。身外浮云轻土苴,眼前陈迹付籧篨。涧声山色苍云上,花影溪光罨画余。他日扁舟约来往,共将诗酒狎樵渔。”
然而苏轼并未能得偿所愿,因政治风云变幻,官场动荡沉浮,苏轼辗转颠沛近十年。
在经历了“乌台诗案”,被贬黄州五年之后,苏轼于元丰七年(1084)获赦量移汝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四月离黄州时作《满庭芳》云:“归去来兮,吾归何处?万里家在岷峨。百年强半,来日苦无多。”这首词把苏轼历尽颠沛离难,渴望一个宁静港湾的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他顺长江东行,从长江入运河,转淮河,再转汴水赴汝州。长途跋涉,生活困顿,再加上年老体衰,苏轼感到归计茫然。考虑到十多年前在宜兴黄土村买的田地,如果此间辞官退居,二十余口之家,似还不足,需要再置田产,于是萌生买田养老的愿望。因此,他不惜路途遥远,绕道来到常州宜兴,打算再次买田置房,为日后移居常州作充分准备。
八月至金山,致信好友滕元发(字达道)说想在宜兴买田。滕元发当时正任太湖南岸的湖州太守。滕元发的一个亲戚找到一块地,在宜兴城七十里外塘头村的深山中,与好友蒋颖叔的田毗邻,临近张公洞和善卷洞。九月,苏轼从常州来宜兴永定里,买下了那块地并一小庄子。那块地不算小,一年产米八百担,可使苏家柴米无忧。苏轼当时只有几百缗钱,此外有父亲以前在京都买的一栋房子,他早已托范镇以八百缗钱卖出去。苏轼即以此钱买下那块地。苏轼向友人王定国、秦观等人通报了阳羡买田的事,“近在常州宜兴,买得一小庄子,岁可得百余硕,似可足食”(《与王定国书四十九首之十六》)。
元丰七年(1084)十月十二日,他下乡去看那块田庄,撰《楚颂帖》以记其事:“吾来阳羡,船入荆溪,意思豁然,如惬平生之欲。逝将归老,殆是前缘。……吾性好种植,能手自接果木,尤好栽橘。阳羡在洞庭上,柑橘栽至易得,当买一小园,种柑橘三百本。……元丰七年十月二日东坡居士轼书。”在《又送叶淳老》中也说:“阳羡姑苏已买田,相逢谁信是前缘。”一个“缘”字把苏轼与常州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政治上的坎坷磨难使他归隐田园、躬耕自给的愿望更加强烈。常州美丽富饶的土地、温和湿润的气候和莫逆之交的朋友让他留恋不已,他决定请求朝廷让他留在常州居住。苏轼在赶赴汝州途中先后两次上表乞求朝廷准予他在常州居住。他在《乞常州居住表》中云:
臣轼言:臣闻圣人之行法也,如雷霆之震草木,威怒虽甚,而归于欲其生;人主之罪人也,如父母之谴子孙,鞭挞虽严,而不忍致之死。臣漂流弃物,枯槁余生;泣血书词,呼天请命。愿回日月之照,一明葵藿之心。此言朝闻,夕死无憾。臣轼诚惶诚恐,顿首顿首。
臣昔者尝对便殿,亲闻德音。似蒙圣知,不在人后。而狂狷妄发,上负恩私。既有司皆以为可诛,虽明主不得而独赦。一从吏议,坐废五年。积忧薰心,惊齿发之先变;抱恨刻骨,伤皮肉之仅存。近者蒙恩量移汝州,伏读训词,有“人材实难,弗忍终弃”之语。岂独知免于缧绁,亦将有望于桑榆。但未死亡,终见天日。岂敢复以迟暮为叹,更生侥觊之心?但以禄廪久空,衣食不继,累重道远,不免舟行。自离黄州,风涛惊恐,举家重病,一子丧亡。今虽已至泗州,而资用罄竭。去汝尚远,难于陆行。无屋可居,无田可食。二十余口,不知所归。饥寒之忧,近在朝夕。与其强颜忍耻,干求于众人;不若归命投诚,控告于君父。臣有薄田在常州宜兴县,粗给

臣先任徐州日,以河水浸城,几至沦陷,臣日夜守捍,偶获安全,曾蒙朝廷降敕奖谕。又尝选用沂州百姓程棐,令购捕凶党,致获谋反妖贼李铎、郭进等一十七人,亦蒙圣恩保明放罪。皆臣子之常分,无涓埃之可言。冒昧自陈,出于穷迫。庶几因缘侥幸,功过相除,稍出羁囚,得从所便。
重念臣受性刚褊,赋命奇穷。既获罪于天,又无助于下。怨仇交积,罪恶横生。群言或起于爱憎,孤忠遂陷于疑似。中虽无愧,不敢自明。向非人主独赐保全,则臣之微生岂有今日?伏惟皇帝陛下,圣神天纵,文武生知。得天下之英才,已全三乐;跻斯民于仁寿,不弃一夫。勃然中兴,可谓尽善。而臣抱百年之永叹,悼一饱之无时,贫病交攻,死生莫保。虽凫雁飞集,何足计于江湖;而犬马盖帷,犹有求于君父。敢祈仁圣,少赐矜怜。臣见一面前去,至南京以来听候朝旨。干冒天威,臣无任。
元丰八年(1085),苏轼行至南都(今河南商丘),接到了朝廷批准他常州居住的诏命。他喜极而泣,为如愿以偿而歌:“归去来兮,清溪无底,上有千仞嵯峨。画楼东畔,天远夕阳多。”(《满庭芳(归去来兮)》)五月,苏轼作《归宜兴,留题竹西寺三首》,充分表达了他得以放归阳羡,归隐田园的喜悦之情:
其一:
十年归梦寄西风,此去真为田舍翁。
剩觅蜀冈新井水,要携乡味过江东。
其二:
道人劝饮鸡苏水,童子能煎莺粟汤。
暂借藤床与瓦枕,莫教辜负竹风凉。
其三:
此生已觉都无事,今岁仍逢大有年。
山寺归来闻好语,野花啼鸟亦欣然。
元丰八年(1085)五月二十二日,苏轼率全家抵达常州,定居宜兴的田庄。几经周折,苏轼终于回到了这片朝思暮想的土地。置身于江南农家风光,苏轼由衷地发出了感慨:“买田阳羡吾将老,从来只为溪山好。来往一虚舟,聊从造物游。有书仍懒著,且漫歌归去。筋力不辞诗,要须风雨时。”(《菩萨蛮》)
这时苏轼过着他自己认可的理想生活,没有政治,没有公文,没有吃不饱饭的后顾之忧。他完完全全地放松着自己,从从容容地享受着江南秀丽的风光。
但好景不长,命运总是让人捉摸不定。元丰八年(1085)六月,在过了一段时间虽短但极其舒适的田园生活之后,朝廷又起用苏轼,并委以重任,复朝奉郎,知登州军州事,在常州“为田舍翁”的梦想又一次破灭。喜忧参半的他只得告别了刚刚建好的家园,启程赴任。
元祐八年(1093),一直保护苏轼的高太后去世了。灾祸接连降到苏轼身上,他连连遭贬,从定州到英州,再到惠州,又从惠州被贬到海南岛的儋州。
元符三年(1100)正月,哲宗驾崩,年仅二十四岁。其后徽宗即位,向太后垂帘听政。向太后也是倾向于元祐老臣的,于是流放边地的许多人接诏内迁,当时有人作诗曰:“时雨才闻遍中外,卧龙相继起东南。”苏轼也在召还之列,初迁廉州,旋改舒州,不久复朝奉郎,提举成都玉局观,允许他在外州任便居住。这样,苏轼就面临着去哪里养老、安度晚年的选择。
苏轼曾想“叶落归根”,回四川老家,但千山万水,路途遥远(“剑关西望七千里”),他从服完父丧离开四川老家以后,三十多年再也没有回过老家。他在四川既没有田产,也没有亲人,所以他后来放弃了回老家的打算。
苏轼也曾有卜居杭州的想法。苏轼两次任职杭州,与那里的老百姓感情非常好,而且杭州的山山水水也深深地吸引着他,他很想去那里定居。他曾说过:“蜀若不归,即以杭州为佳。”他甚至表示死后也愿葬在那里:“平生所乐在吴会,老死欲葬杭与苏。”(《喜刘景文至》)但杭州的生活费用很高,他在那儿也没有田产。苏轼一生不断迁徙流放,生活困顿,没有积蓄,最后也只能作罢。
苏轼还曾想去颍昌(今许昌)与苏辙相聚,将来去嵩山隐居。苏轼想到兄弟两人自入宦后一直离多聚少,现在都已年迈,他很想和苏辙团聚。他在给王宁的信中写道:“某初欲就食宜兴,今得子由书,苦劝归颍昌,已决意从之矣。舟已至庐山下,不久当获造谒。”(《答王幼安三首之二》)王宁来信说,要把自己在颍昌的大房子暂借给苏轼居住。苏轼回信说:“许暂假大第,幸甚!幸甚!非所敢望也。得托庇偏庑,谨不敢薰污。稍定居,当求数亩荒隙,结茅而老焉。”(《答王幼安三首之三》)但后来政治形势又发生了变化,庇佑元祐党人的向太后逝世,政治风向又转回原状。苏轼考虑颍昌离京城太近,绝不会清静,而且苏辙这几年流离贬谪,经济也很拮据,自己一家去他那里,又将加重他的负担。再三斟酌,他毅然放弃了去颍昌与弟弟相聚的计划。他在《与子由弟十首(其八)》中详尽叙述了他不能归许的原因:“行计南北,凡几变矣。遭值如此,可叹可笑。兄近已决计从弟之言,同居颍昌,行有日矣。适值程德孺过金山,往会之,并一二亲故皆在坐,颇闻北方事,有决不可往颍昌近地居者。事皆可信,人所报,大抵相忌安排攻击者众。北行渐近,决不静尔。今已决计居常州,借得一孙家宅,极佳。浙人相喜,决不失所也。更留真十数日,便渡江往常。逾年行役,且此休息,恨不得老境兄弟相聚。此天也,吾其如天何!”
苏轼的第四个选择便是去常州宜兴。他在宜兴置有田产,能够供他生活。他的儿子家人也在常州一带生活,可以就近照顾他。在常州宜兴一带,他还有不少好朋友,如蒋之奇、单锡、钱世雄等,尤其是钱世雄,在他被贬南方时,不断派人送信送物,两人的情谊始终不渝。在常州居住,他可以和老朋友们比邻而居,吟诗作赋。而且常州一带水网交错,风景优美。他在常州居住,既无饥寒之忧,又可享美景之乐,而且远离了京城政治的纷争,能与家人、朋友朝夕相处,安度自己的晚年。挚爱的常州亲友,浓浓的文化氛围,难舍的江南秀土,使苏轼最终选择了常州作为自己的终老之地。
建中靖国元年(1101),苏轼结束海南流放生活,北归常州。常州人民欣喜若狂,万人空巷,涌往运河两岸,聚观如堵,更有千万人尾随而行,呼喊着:“苏学士!苏学士!”欲一睹苏轼仙骨神貌。苏轼拖着病躯,头戴小冠,身披半肩,出船舱拱手致意,望着两岸潮水般起伏的人群,不禁说道:“莫看煞轼否!”《邵氏闻见后录》记述了这一动人情景,曰:“其为人爱慕如此。”
由于路途颠簸疲惫,苏轼到达仪真的时候不幸染病,坐船来到常州后,寓孙氏宅,病情日益加剧。钱世雄每天探视问候,米芾冒暑送麦门冬汤。苏轼在临终前,嘱咐守在床边的三个儿子,要子由给他写墓志铭,他要与妻子合葬在子由家附近的嵩山山麓。苏辙《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亦云:“公始病,以书属辙曰:‘即死,葬我嵩山下,子为我铭。’”
建中靖国元年(1101)七月二十八日,苏轼走完了他六十六年的人生旅途,溘然长逝于常州城内顾塘桥畔孙氏馆。
巨星陨落,民失父母,国失栋梁。“士民惜哲人之萎,朝野嗟一鉴之逝”,苏轼的逝世引起朝野震动,四方痛悼,举国悲恸。
“吴越之民相与哭于市,其君子相吊于家,讣闻四方,无贤愚,皆咨嗟出涕。”(苏辙《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
“浙西、淮南、京东、河北之民,相与哭于市。”
杭州人民纷纷走上苏堤悼念苏轼。
在荆州,大病初愈的黄庭坚悲痛万分,将苏轼遗像悬挂在正厅,每天早起整肃衣冠,上香拱拜。当地士人举行哀悼仪式,他“两手抱一膝起行独步”(宋·邵博《邵氏闻见后录》),挣扎着前往参加。并致简苏辙,致悲痛之意。
在颍州,张耒白衣素帽,祭奠恩师,并拿出自己的俸钱在荐福禅寺做了一场佛事,寄托内心无限的哀思。
在汴京,二百多名太学生自发地聚集在慧林僧舍,举行饭僧仪式,痛悼一代文坛巨星的不幸陨落。
在赣州,僧荣显等“为设斋供佛,哭之尽哀……”(《舆地纪胜》)
晁补之、钱世雄等士大夫及门人纷纷写祭文吊唁苏轼。陈师道记太学生为苏轼举哀。徐积、潘大临、张耒、李之仪、道潜、张舜民、米芾、李彭、晁说之、惠洪有挽作。王巩、李廌、黄寔有疏文。
苏门六君子之一的李方叔(李廌)撰祭文道:
端明尚书德尊一代,名满五朝。道大不容,才高为累。惟行能之盖世,致忌媢之为仇。久蹭蹬于禁林,不遇故云;遂飘零于障海,卒老于行。方幸赐环,忽闻亡鉴。识与不识,罔不尽伤;闻所未闻,吾将安仿?皇天后土,知一生忠义之心;名山大川,还千古英灵之气。系斯文之兴废,与吾道之盛衰。兹乃公议之共忧,非独门人之私议。
——《追荐东坡先生疏》
这祭文称颂了苏轼的道德文章,抒发了对苏轼逝世的无限悲痛之情。祭文一出,即传遍大江南北,当时社会上“人无贤愚皆诵之”。
苏轼在文学、艺术各个领域都有巨大成就,在中国文学史上几乎绝无仅有,真可谓“千古第一文人”,他发出的夺目光辉使整个北宋文坛为之灿然。神宗皇帝精辟地说:“白有轼之才,无轼之学。”孝宗皇帝称苏轼:“雄视百代,自作一家,浑涵光芒。”清代学者王国维认为:“中国古代最伟大的四位诗人是屈原、陶渊明、杜甫、苏轼。而其中还没有任何一个封建时代的文人的影响能超越苏轼之上。”
苏轼病逝于毗陵(今江苏常州),按照中国人的传统习俗,人死后一般归葬故里,埋入祖坟,如人们常说的埋骨桑梓,叶落归根。但苏轼死后没有葬在老家眉州眉山,没有葬在客死的常州,没有葬在他建过房或买过地的地方,也没有葬在他曾经做官或被贬谪的地方,而是葬在了汝州郏城县钓台乡小峨眉山下。
苏轼为什么选择汝州郏城小峨眉山作为他的长眠之地呢?
据传,绍圣元年(1094),苏辙出知汝州期间,苏轼由定州南迁英州,经过汝州,与弟弟聚会。苏辙领兄长游观汝州名胜。郏城属汝州,自古就有龙凤宝地之美称,黄帝钧天台更是有名。兄弟两人登临钧天台,北望莲花山,见莲花山背靠嵩山奇峰,面临汝水旷川,山不高而葱郁,溪不深而清澈,两道山梁自北向南分两支逶迤而下,东西对峙,粲若列眉,环若列屏,林泉青碧,“宅幽而势阻,地廊而形藏”,酷似家乡峨眉山。苏轼喜爱郏城的秀丽山水,于是与弟弟商定以此作为将来的归葬之地。
苏轼葬于郏城还有一种原因,是“以汴京东近,表恋阙之微诚”。据说北宋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出生于中原以外的朝廷大员,死后可以在京城方圆五百里之内选地安葬。比如出生于苏州吴县的范仲淹葬在伊川彭婆乡,出生于江西吉州永丰的欧阳修葬在新郑,出生于庐州合肥的包拯葬在巩义,出生于成都华阳的范镇葬在襄城……
再者,苏轼、苏辙虽然遇赦北归,但因长期遭贬而贫病交加,晚境凄凉。况且其寓居之地距故里眉州眉山相距数千里,远隔千山万水,来去无论是走水路逆长江过三峡,还是走陆路翻秦岭行蜀道,都是非常艰难的,所以归葬故里的愿望很难实现。
另外,据史料记载,苏轼去世时,其兄弟子孙大多在附近居住或做官,他们离郏城小峨眉山都比较近,将来送葬、祭祀都方便。而眉州眉山老家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了。
苏轼葬郏还有一个原因:郏城小峨眉山,背依嵩岳余脉莲花山,面对汝水旷川,黄帝钧天台在其前,左右两小岭逶迤而下,宛若峨眉,山川秀丽,风景宜人。既宜在世人之生存,也宜过世人亡灵的安息。崇宁元年(1102)四月,苏辙为迁其嫂王氏的骨尘与其兄合葬所写的《再祭亡嫂王氏文》云:“兄没有命,葬我嵩少,土厚水深。”苏辙在安葬兄嫂之时也安葬了小儿媳八郎妇,其《再祭八新妇黄氏文》云:“嗟哉吾兄,没于毗陵,返葬郏山。兆域宽深,举棺从之,土厚且坚。”
苏轼临终前,写信给苏辙,嘱托后事:“即死,葬我嵩山下,子为我铭。”(苏辙《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引)苏辙遵照苏轼遗嘱,与苏过等人经过长途跋涉将苏轼灵柩从常州运到汝州郏城。苏迈于次年四月赴开封,把暂厝于京师开封慧济道院的王闰之灵柩运到郏城县上瑞里的广庆寺待葬。崇宁元年(1102)闰六月二十日,苏轼与先他故去的妻子王闰之合葬于“汝州郏城钧台乡上瑞里嵩阳峨眉山”(《苏东坡年谱》)。苏辙为之作《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鸡肋集》卷下云:“东坡葬汝州,其墓甓皆印东坡二字,洛人王寿卿所篆。”
苏辙在政治上与兄长苏轼同进同退,患难与共。历官御史中丞、尚书右丞、门下侍郎。绍圣年间(1094-1097)出知汝州,复谪雷州安置。晚年筑室于颍昌(今许昌),隐居于此,自号颍滨遗老。他谢绝宾客,闭门著书。苏轼安葬于嵩阳峨眉山后,苏过也迁到许昌定居,每年到父亲的坟头祭奠。苏辙与兄长手足情深,他不忍心让兄长独眠他乡,于是与夫人史氏相约,死后与兄长同葬一处。政和二年(1112),苏辙在许昌去世(苏轼卒后11年),其子遵照父亲的遗愿,将其葬在苏轼身边,从此,这里被称为“二苏坟”。
元朝至正十年(1350)冬,郏城县尹杨允到“二苏坟”拜谒、凭吊,谓“两公之学实出其父老泉先生教也,虽眉汝之墓相望数千里,而其精灵之往来,必陟降左右”。于是在苏轼、苏辙两座坟墓之间为苏洵建造了衣冠冢,左子瞻,右子由。并在附近的广庆寺里建了“三苏祠”,立了三苏像。这样,原来的“二苏坟”就成了“三苏坟”。
九百多年来,“三苏坟”也历尽磨难,经历过多次毁坏和修葺。
如今的三苏陵园,坐北朝南。坟院门外有神道,神道两侧的望柱、石兽(石马、石羊、石虎、石狗)和文吏均用整块青石雕刻而成(已残缺不全),雕工精致,形象生动。排列两侧,仪仗严整。神道两旁有四株一搂粗的古柏,苍翠挺拔,华亭如盖,据说植于建墓的同时。坟院四周有墙垣,南垣正中开门,院门古朴雅致。院门匾额“三苏坟”三字,为启功先生手迹。门两侧蹲一对石雕雄狮,森严威风。门两边有一副醒目的楹联:“一代文章三父子,千秋俎豆两峨眉。”
陵门内矗立一座高约两丈、宽丈余的石牌坊,青石制作,是明代学者浙江右布政使郏人王尚綗明正德元年(1506)二月所建。坊额镌刻“青山玉瘗”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左右坊柱上镌刻着苏轼《狱中遗子由》的诗句:“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石坊背面是王尚綗的《祭三苏先生文》。
郏县三苏坟
石坊后面立有几块石碑,一块是当代著名诗人臧克家题的“仰望东坡”,一块是“诗魂”,作者不详,还有一块石碑刻有苏轼《狱中遗子由》诗。过石坊,东边是斋房五间,是过去官宦、名流祭三苏吃素、沐浴之处。坊后正中是飨堂三间,系康熙四十七年(1708)重建,堂内立有各代碑刻,四壁嵌有众多石碣。飨堂后是祭坛,祭坛后是三苏坟冢。三苏坟自东北向西南一字排开,中间为苏洵衣冠冢,东北为苏轼墓,西南为苏辙墓。每座墓冢的大小形状基本相同,高约两米,冢前均树立石碑,碑前分别设石供桌、石蜡台、石香炉。石案正面浮雕有莲花、马、鹿等装饰图案。三座墓碑上分别刻有“宋老泉苏先生墓”、“宋东坡子瞻苏先生墓”、“宋颍滨子由苏先生墓”的字样。墓园内有近六百株明清时所植的古柏,枝繁叶茂,苍翠挺拔,郁郁葱葱,遮天蔽日。
三苏“气节忠贞海内”,“文章彪炳千古”,给当时和后世文坛以极大影响。历代文人墨客对三苏景仰缅怀。凭吊者往来不绝,凭吊之余,往往赋诗作文勒石纪念,“三苏坟”至今仍保存着古代碑刻40多座。
苏轼葬郏城后,金、元、明、清以来,大量的文人墨客、贤人大夫凭吊苏坟,写景抒情,托物言志,留下了大量的诗歌、碑铭、祭文。他们赞颂苏轼刚正不阿的忠贞气节以及杰出的文学成就,表达了他们思念先贤的凄怆之情。清代进士、湘潭令赵光耀的《苏坟怀古》诗写道:
寒食苏坟缓步时,白杨翠柏不胜悲。
才堪王佐权臣忌,学入贤关洛党疑。
一代文章三父子,千秋俎豆两峨眉。
当年下石人何在?不朽芳名可是谁。
嗟乎!人生在世,谁也无法抗拒自然规律,每个风尘之躯迟早都将化为一抔黄土,但是,人的所作所为中却有永垂不朽的东西。苏轼在坎坷一生中所展示的人格精神和绝世才情将穿越时空,永远为后人景仰。
爰作《悼苏轼》以寄怀,诗曰:
青山可瘗血肉躯,岁月难淹泰斗文。
夜雨犹闻苏子叹,他年凭谁赞忠魂?
苏轼辞世后二十六年,北宋为金所灭。宋室皇族在江南建立了新的政权。高宗皇帝在杭州阅读苏轼的遗著,尤其是那些有关国事的文章,越读越敬佩他的谋国之忠,至刚大勇。为了追念苏轼,他把苏轼的孙子苏符赐封高官。苏轼的名誉得到恢复。
乾道六年,孝宗皇帝赐苏轼谥号文忠公,并颁布圣旨,赐苏轼太师官阶:
敕。朕承绝学于百圣之后,探微言于六籍之中。将兴起于斯文,爰缅怀于故老。虽仪刑之莫睹,尚简策之可求。揭为儒者之宗,用锡帝师之宠。故礼部尚书、端明殿学士、赠资政殿学士、谥文忠苏轼,养其气以刚大,尊所闻而高明;博观载籍之传,几海涵而地负;远追正始之作,殆玉振而金声。知言自况于孟轲,论事肯卑于陆贽?方嘉祐全盛,尝膺特起之招;至熙宁纷更,乃陈长治之策。叹异人之间出,惊谗口之中伤。放浪海外,而如在朝廷;斟酌古今,而若斡造化。不可夺者,峣然之节,莫之致者,自然之名。经纶不究于生前,议论长公于身后。人传元祐之学,家有眉山之书。朕三复遗编,久钦高躅。王佐之才可大用,恨不同时。君子之道暗而彰,是以论世。谠九原之可作,庶千载以闻风。惟而英爽之灵,服我衮衣之命,可特赠太师。余如故。
这道圣旨总结了苏轼一生的辉煌成就,在中国历史上的特殊地位,以及对后世的深远影响。由于高宗、孝宗皇帝的推崇,苏轼的名声在身后达到了巅峰。
【相关资料】
1.李敒言:东坡自海外归毗陵,病暑,着小冠,披半臂,坐船中。夹运河岸,千万人随观之。东坡顾坐客曰:“莫看杀轼否?”其为人爱慕如此。([宋]邵博《邵氏闻见后录》卷二十)
2.杨万里的《诚斋诗话》云:“予过金山,见妙高台上挂东坡像,有东坡亲笔自赞云:‘目若新生之犊,身如不系之舟。试问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崖州。’”今集中无之。
3.建中靖国元年,东坡自儋北归,卜居阳羡。阳羡士大夫犹畏而不敢与之游,独士人邵民瞻从学于坡,坡亦喜其人,时时相与杖策过长桥,访山水为乐。邵为坡买一宅,为钱五百缗,坡倾囊仅能偿之。卜吉入新第,既得日矣,夜与邵步月,偶至一村落,闻妇人哭声极哀,坡徙倚听之,曰:“异哉,何其悲也!岂有大难割之爱触于其心欤?吾将问之。”遂与邵推扉而入,则一老妪,见坡泣自若。坡问:“妪何为哀伤至是?”妪曰:“吾家有一居,相传百年,保守不敢动,以至于我。而吾子不肖,遂举以售诸人。吾今日迁徙来此,百年旧居,一旦诀别,宁不痛心?此吾之所以泣也。”坡亦为之怆然,问其故居所在,则坡以五百缗所得者也。坡因再三慰抚,徐谓之曰:“妪之旧居,乃吾所售也。不必深悲,今当以是屋还妪。”即命取屋券,对妪焚之,呼其子,命翌日迎母还旧第,竟不索其直。坡自是遂还毗陵,不复买宅,而借顾塘桥孙氏居暂憩焉。是岁七月,坡竟殁于借居。前辈所为类如此,而世多不知,独吾州传其事云。([宋]费衮《梁溪漫志》)
4.章惇掌权后,复熙丰之制,斥司马光为奸党,贬逐出朝。对守旧派的人物残酷迫害,把他们全部贬到条件最艰苦的地方,把苏轼贬到岭外惠州,后来又贬到更艰苦的儋州,子由贬筠州,鲁直贬涪州,秦少游贬郴州,张文潜贬黄州,可谓穷凶极恶,丧心病狂。
哲宗去世,章惇反对议立徽宗。徽宗即位,即把章惇贬谪雷州。章惇自己也绝不会想到他也有贬谪雷州的那一天。
苏轼在遇赦北归的路上,听到章惇被放逐的消息,他不是拍手称快,而是“闻之惊叹弥日”,想到章惇的老母此时的担忧。有一个人叫黄实,与苏章两家都有亲戚关系。他是章惇的女婿,同时又是苏辙第三个儿子的岳父。苏东坡听到章惇被贬谪的消息,他写信给黄实说:“子厚得雷,闻之惊叹弥日。海康地虽远,无瘴疠,舍弟居之一年,甚安稳。望以此开譬太夫人也。”(《与黄师是六首之三》)又拖着沉重的病体给章惇的儿子回信:
某与丞相定交四十余年,虽中间出处稍异,交情固无所增损也。闻其高年,寄迹海隅,此怀可知。但以往者,更说何益,惟论其未然者而已。主上至仁至信,草木豚鱼所知也。建中靖国之意,可恃以安。又海康风土不甚恶,寒热皆适中。舶到时,四方物多有,若昆仲先于闽客,广舟准备,备家常要用药百千去,自治之余,亦可以及邻里乡党。又丞相知养内外丹久矣,所以未成者,正坐大用故也。今兹闲放,正宜成此。然只可自内养丹,切不可服外物也。某在海外,曾作《续养生论》一首,甚欲写寄,病困未能。到毗陵,定叠检获,当录呈也。所云穆卜,反复究绎,必是误听。纷纷见及已多矣,得安此行,为幸!为幸!更徐听其审。又见今病状,死生未可必。自半月来,日食米不半合,见食却饱,今且速归毗陵,聊自憩。此我里,庶几且少休,不即死。书至此,困惫放笔,太息而已。
——《与章致平二首之一》
读此信,可见苏轼胸襟之宽广。这种自己遭受迫害,却能推己及人,把迫害一笔勾销的宽容,与那个连死人也不放过的章惇相比,孰优孰劣,不是昭然若揭吗?
5.《郏县志》载:苏东坡“尝爱郏山形胜类其乡,遂有终焉之志”。他选中小峨眉作为葬地主要是因为小峨眉似其家乡峨眉的缘故。我们知道,苏东坡在当时新旧两党的斗争漩涡中是极其不幸者,屡遭排挤打击,一生坎坷,颠沛流离,长期任地方官。这种特殊的遭遇使他能够有机会游历祖国的名山大川、长河艳湖。他那随遇而安的处世态度,使他每到一处便很快地爱上那个地方。他曾把黄州(今湖北黄冈)比作他的第二故乡,把惠州、海南看作自己的家乡。但他内心里始终怀着死后归葬乡里的愿望。他在诗中写道:“我谢江神岂得已,有田不归如江水。”甚至做梦也想到故乡:“夜来幽梦忽还乡。”可是严酷的现实却使他这种愿望成为泡影。眉山老家远在数千里之外,父母双亡,那里别无亲人,举家老小都在外地侍官奉君,自己屡遭厄运,天涯飘零,生计困顿,死后要归葬家乡是比较困难的。于是,经过长期思忖,他决定找一类似家乡峨眉山的地方作墓地,以遂“水流归海,叶落归根”的夙愿。小峨眉不但“形胜类其乡”,而且离京师较近,其兄弟子孙亦多在附近居住或做官,便于他们将来归葬和祭奠。因此,苏东坡在临终前给其弟苏辙写信曰:“即死,葬我嵩山下。”《郏县志》载东坡遗言:“他日我死,贫不能归,其葬我于是。”这样,毅然抛弃了他所爱的其他山山水水,独选中了小峨眉作为葬身地。建中靖国元年(1101)七月,他暴病卒于常州。次年,苏辙和东坡幼子苏过遵从遗命,将其迁葬于汝州郏城钧台乡上瑞里嵩阳峨眉山,即现在的河南郏县茨芭乡苏坟寺村。
6.明代成化年间,为纪念吴中、吴节兄弟相继修复三苏祠堂,胡谧曾撰写《重修三苏祠墓记》。此碑刻已毁,该文收于《正德汝州志》,后地方志和有关文集多有转载。此文谈到苏轼葬郏原因时说道:“盖文忠尝谪汝,爱其地有山,形胜类其乡,遂有终焉之志。因号曰‘小峨眉’。贻书仲氏文定曰:‘他日我死,贫不能归,其葬我于是。’”
7.郏县三苏园祠堂前东现有一块高2米的石碑,题名为《三苏先生祠堂记》,曹师可撰写,是为纪念县尹杨允创建三苏祠堂所立。这篇碑记写于元至正壬辰(1352)三月,记述了三苏祠堂兴建的经过和意义,是一篇对研究三苏墓祠很有历史价值的文献。其中谈到苏轼葬郏原因时说:“昔东坡先生由黄州而来,为汝之团练副使。墨相其风土于郡治之东约六十五里,乡曰钧台,里曰上瑞,有山曰峨眉……观其形胜,适可为宅兆之佳地。……因病以书嘱弟子由曰:‘吾死后葬之于汝。’既卒,由是而安厝之。”
8.高宗即位,赠资政殿学士,以其孙符为礼部尚书。又以其文置左右,读之终日忘倦,谓为文章之宗,亲制集赞,赐其曾孙峤。遂崇赠太师,谥文忠。轼三子:迈、迨、过,俱善为文。迈,驾部员外郎。迨,承务郎。(《宋史·苏轼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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