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归扶路人应笑——苏轼与酒

2024-10-31 我的网站-苏轼 http://t.guoxueren.com

    醉归扶路人应笑——苏轼与酒 :

人老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
醉归扶路人应笑,十里珠帘半上钩。


——苏轼《吉祥寺赏牡丹》

东坡醉酒


古代英雄豪杰、文人墨客,往往与酒结下不解之缘。他们饮酒吟诗,借诗明志,寄意遣怀,留下无数传世佳作。
曹操于东汉建安十三年(208),率军南征至长江,与孙权决战。这年十一月十五日晚上,皓月当空,风平浪静。曹操乘船查看水寨,置酒欢宴诸将,酒至酣处,他横槊赋诗,吟诵了慷慨悲凉的《短歌行》,发出“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慨叹,展示了一代枭雄的阔大胸襟。东晋诗人陶渊明,酷爱饮酒,诗中有酒,酒中有诗,南朝梁萧统在《陶渊明集序》中说“陶渊明诗,篇篇有酒”,“吾观其意不在酒,亦寄酒为迹者也”。陶渊明写了很多饮酒诗,著名的有《饮酒》诗二十首等,陶渊明借酒韬晦避祸,化解人生的种种痛苦,表达对生命自由的追求。唐朝诗人李白喜欢豪饮,每饮必醉,醉时长吟,佳作顿成。“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李白《将进酒》)读来令人荡气回肠,酣畅淋漓。杜甫在《饮中八仙歌》中写道:“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诗歌抓住李白一边饮酒,一边吟诗的独特形象,写出了李白豪放的气概和敏捷的诗才。杜甫也是嗜酒如命,“得钱即相觅,沽酒不复疑”,“朝回日日典春衣,每夕江头尽醉归”,他一生纵酒悲歌,留下了大量的饮酒诗。有人统计,杜甫流传下来的诗歌有1400多首,其中涉及饮酒的就有约300首。欧阳修,其醉翁之名更是妇孺皆知。著名的《醉翁亭记》,从头到尾贯穿一股酒气。天乐地乐,山乐水乐,皆因为有酒。“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
苏轼对酒有着别样的情感。在他看来,功名利禄不如一杯酒的分量,“身后名轻,但觉一杯重”(《行香子》)。苏轼一生坎坷,仕途浮沉,辗转流徙,足迹遍及半个中国。四十五岁时被贬谪黄州,五十九岁时被谪徙岭南惠州,六十二岁时又被流放海南儋州。可是,他胸襟豁达,达观超脱,坦然面对人生苦难,这与他喜欢饮酒,善养其浩然之气、旷达之性不无关系。

爱酒


苏轼十分喜爱饮酒,“常以把盏为乐”(《和陶饮酒二十首并叙》)。他在《饮酒说》中写道:予“饮酒虽不多,然未尝一日不把盏”。苏轼才高气清,但命途多舛。在贬谪流徙的岁月里,无以排解愁怨,于是把饮酒作为一种抚慰,一种寄托。他在《行香子》词中写道:“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在《醉睡者》中写道:“有道难行不如醉,有口难言不如睡。”才华无法施展,抱负不能实现,口不敢言正事,满怀愁绪,只能向醉中的虚幻世界里去寻求解脱。
苏轼喜欢喝酒,但酒量不大。他自己说是“吾少时望见酒盏而醉”(《东坡志林》),“予饮少辄醉卧,则鼻鼾如雷,傍舍为厌,而己不知也”。苏轼在《书东皋子传后》说:“天下之不能饮,无在予下者”,说明他酒量很小,一饮便醉。
宋人周紫芝编写的《竹坡诗话》中记载了这样一件趣闻:“东坡在黄州时,尝赴何秀才会,食油果甚酥,因问主人,此名为何。主人对以无名。东坡又问:‘为甚酥?’坐客皆曰:‘是可以为名矣。’又潘长官以东坡不能饮,每为设醴。坡笑曰:‘此必错煮水也。’他日忽思油果,作小诗以求之云:‘野饮花前百无事,腰间惟系一葫芦。已倾潘子错煮水,更觅君家为甚酥。’”从这件逸事中,我们可以看出苏轼不太会喝酒,于是把酒戏称为“错煮水”。
苏轼之所以爱酒,他自己有个解释:喜欢看别人喝酒,持一种欣赏的态度。他说:“见客举杯徐引,则予胸中为之浩浩焉,落落焉,酣适之味,乃过于客。闲居未尝一日无客,客至,未尝不置酒。”(《书东皋子传后》)见客人喝酒,苏轼比客人还觉畅美,于是只要有客,他就要张罗着摆酒。
苏轼喝酒,能注意掌握分寸,即使醉了,也往往处于一种似醉实醒的状态,或者叫作酒醉心明白。在《和陶饮酒二十首并叙》中,他说:“吾饮酒至少,常以把盏为乐。往往颓然坐睡,人见其醉,而吾中了然,盖莫能名其为醉为醒也。”在《谢苏自之惠酒》中,他反对韩愈“高士例须怜曲蘖”的说法,提出“曲蘖未必高士怜”,赞同庄子的看法,认为要做高人达士,应该“全酒未若全于天”。苏轼的饮酒态度是:“我今不饮非不饮,心月皎皎常孤圆。有时客至亦为酌,琴虽未去聊忘弦。”

酒友


苏轼生性豁达,喜欢结交朋友,日常应酬很多。迎来送往,华屋绮筵,亲友小聚,免不了喝酒。
苏轼喜欢与志同道合的朋友聚饮,他在《超然台记》中写道:超然台“高而安,深而明,夏凉而冬温。雨雪之朝,风月之夕,余未尝不在,客未尝不从”,只要大家志趣相投,“糟啜醨,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饱”。喝到兴头上,他则或歌或书,或与友人外出四处踏访,兴尽乃归。《春渚纪闻》云:“无以侑酒,西邻耕牛适病足,乃以为炙。饮既醉,遂从东坡之东直出,至春草亭而归,时已三鼓矣。”苏轼自己的酒量不大,却特别高兴见客举杯。苏轼的同僚与下级,“知君俸薄难多辍”,经常自携壶杯去找他。
苏轼也与亲人一起饮酒。苏轼所作《游白水书付过》记他与儿子苏过饮酒,在夜游之后,他们“到家二鼓,复与过饮酒,食余甘煮菜”。苏辙亦不善饮,然骨肉情深,加之散多聚少,一旦相逢,兄弟俩还是免不了喝上几杯。《山家清供》记苏轼与苏辙饮酒:“东坡一夕与子由饮,酣甚,捶芦菔烂煮,不用他料,只研白米为糁,食之。”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二苏饮酒即达此境界。苏轼的第二任妻子王闰之也能喝一点酒,苏轼在写给李之仪的一封信中提到,他“酌酒与妇饮”。王闰之对丈夫饮酒持理解和支持的态度,苏轼在一首诗中写到,当苏轼要饮酒时,王闰之“……洗盏当我前。大胜刘伶妇,区区为酒钱”(《小儿》)。《后赤壁赋》写友人得到鱼,诉之苏轼。苏轼便回家告诉王闰之,王闰之说:“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需。”《侯鲭录》中也有黄州张从惠请苏轼夫妻饮酒的记载。
苏轼还喜欢与村野之人同饮。他与当地百姓的关系相处得十分融洽,从来不摆一点官架子,百姓也不把他当官看,只当兄弟,热情相待。“杖履所及,鸡犬相识”,“人无贤愚,皆得其欢心”。在苏轼看来,在喝酒时,人人平等,无分贵贱。所以,愿与苏轼一块喝酒的人很多。惠州西新桥建成后,“父老喜云集,箪壶无空携。三日饮不散,杀尽西村鸡”。苏轼下乡时,一个年过八旬的老翁拦住他,求与同饮,苏轼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苏轼住处近旁,有个卖酒的老婆子叫林婆,“年丰米贱,林婆之酒可赊”。他和林婆关系很好,常去赊酒。他与百姓的关系十分融洽,可见,酒也是苏轼与百姓搞好关系的纽带。
与苏轼同饮者,还有僧人、道士等。苏轼在《记授真一酒法》一文中写道:“予在白鹤新居,邓道士忽叩门。时已三鼓,家人尽寝,月色如霜。其后有伟人,衣桄榔叶,手携斗酒,丰神英发如吕洞宾者,曰:‘子尝真一酒乎?’三人就坐,各饮数杯,击节高歌合江楼下。”半夜来客竟是陌生的道士。
苏轼在徐州曾写过一首题为《登云龙山》的七句诗。诗云:
醉中走上黄茅冈,满冈乱石如群羊。
冈头醉倒石作床,仰看白云天茫茫,歌声落谷秋风长。
路人举首东南望,拍手大笑使君狂。
苏轼身为使君,不摆架子,平易近人,老百姓见他醉卧在石床上,无所顾忌,禁不住拍手大笑。这不仅生动描绘了苏轼不拘一格的豪情,而且写出了他与百姓之间亲密无间的情谊。

酿酒


苏轼不仅喜欢饮酒,而且还会酿酒,自造了不少好酒,还会酿制药酒。在凤翔,他“撷园蔬,取池鱼,酿秫酒,瀹脱粟而食之”(《超然台记》)。在黄州,经西蜀道士杨世昌传授,他酿过蜜酒。所谓蜜酒,是以少量蜂蜜掺了蒸面,发酵而酿制的酒。酿过米酒,即以米为主料酿制而成的酒。在汴京酿制过洞庭春色酒。在定州,他曾用松膏酿酒,这种酒甜中带点苦味。明代冯时化《酒史》卷上载:“东坡守定州时,于曲阳得松膏酿酒,因赋《中山松醪赋》。”在《中山松醪赋》中,苏轼自云:“收薄用于桑榆,制中山之松醪。”并称松醪酒“味甘余而小苦”。在惠州,自酿酒,取名“万家春”、“罗浮春”。他还酿过桂酒,用生姜、肉桂做配料酿制。酿成,玉色香味超然非世间物也。这种酒,温中利肝,轻身健骨,养神发色,常服可延年益寿,苏轼称这种酒是天神的甘露。他曾写过一首《新酿桂酒》诗:“捣香筛辣入瓶盆,盎盎春溪带雨浑。收拾小山藏社瓮,招呼明月到芳樽。酒材已遣门生致,菜把仍叨地主恩。烂煮葵羹斟桂酒,风流可惜在蛮村。”在惠州,他酿过“真一酒”,真一酒是上等好酒,用白面、糯米、清水三物酿成,呈玉色,酒性温和,饮之可解渴而不易醉。与王驸马所酿碧玉香完全一样。苏轼特为此写了《真一酒》诗:“拨雪披云得乳泓,蜜蜂又欲醉先生。稻垂麦仰阴阳足,器洁泉新表里清。晓日著颜红有晕,春风入髓散无声。人间真一东坡老,与作青州从事名。”还写了《真一酒歌》:“空中细茎插天芒,不生沮泽生陵冈。涉阅四气更六阳,森然不受螟与蝗。飞龙御月作秋凉,苍波改色屯云黄。天旋雷动玉尘香,起溲十裂照坐光。跏趺牛噍安且详,动摇天关出琼浆。壬公飞空丁女藏,三伏遇井了不尝。酿为真一和而庄,三杯俨如侍君王。湛然寂照非楚狂,终身不入无功乡。”诗歌记述了苏轼在惠州酿造真一酒的过程。其酿造原料、方法和味道都与当今的甜味糯米酒类似。苏轼说此酒是天造之药,特别“和而庄”。取名为“真一”是因为作者自酿、自取,与诗中的人间真一东坡老相合。苏轼在海南也酿过桂酒,并作了一篇《桂酒颂》。酿成后酒色如玉,“香味超然,非人间物也”。苏轼还对酿酒经验进行过总结,对桂酒的配方和制作方法进行了改进,使桂酒色香味俱全,疗效更好。他写有一篇《东坡酒经》,详细记述了酿酒的过程,为后人酿酒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尽管苏轼喜欢酿酒,并做了这么多吟酒颂酒的诗文,但真就造酒而言,他只能算是个外行中的内行,而不能够说是真正内行。酿酒只是他的一种业余嗜好,更应看作是他的一种快乐的人生哲学的实践而已。苏轼去世后,他的两个儿子苏迈和苏过,时常被人问到他父亲做各种酒的方法,尤其是在苏轼诗和书信中经常提到的桂酒。每当这时,两个儿子都会抚掌大笑。苏过说:“先父只是喜欢试验罢了,这两种酒其实他都只试做过一两次,并不像他诗文中写得那样神。他老人家酿造的桂酒,尝起来就犹如屠苏酒的味道。”
苏轼做事率性随心,他造酒同他炼丹一样,都是初试辄止,仅仅把它当做快乐人生的一种游戏而已。

悟酒


苏轼饮酒不多却好饮、善饮,深得其中三昧,能真正体会酒中之趣。苏轼饮酒,是为求适、求真、求至乐,以酒来解脱人世烦恼,获得情性的舒张。
苏轼饮酒,与他儒、释、道等复杂的思想和坎坷的命运密切相关,他借酒来显示自己的人格力量、人生方式和生命哲学,鲜明地表现出他高风绝尘的审美情趣与文化品格。
苏轼不善饮偏偏要饮,其实自有其深意在。他一生坎坷,浪迹天涯,荣辱尝尽,而终生无悔,恬然自适,除了天性使然外,善养其浩然之气,也是一大原因。
他在《书东皋子传后》一文中说:“予饮酒终日,不过五合,天下之不能饮,无在予下者。然喜人饮酒,见客举杯徐引,则予胸中为之浩浩焉,落落焉,酣适之味,乃过于客。闲居未尝一日无客,客至,未尝不置酒。天下之好饮,亦无在予上者。常以谓人之至乐,莫若身无病而心无忧。我则无是二者矣。然人之有是者,接于予前,则予安得全其乐乎?故所至,常蓄善药,有求者则与之,而尤喜酿酒以饮客。或曰:‘子无病而多蓄药,不饮而多酿酒,劳己以为人,何也?’予笑曰:‘病者得药,吾为之体轻;饮者困于酒,吾为之酣适,盖专以自为也。’”
苏轼这段话,表面看是讲“蓄药”、“酿酒”,一切似乎全是为了自己。其实,真正的含义,却正体现了苏轼以天下为己任的博大胸襟:不光是达则兼济天下,即便是自己穷困潦倒之时,也不能仅仅是独善其身!蓄药、酿酒,正是苏轼善养其浩然之气的哲学实践。说得通俗一点,蓄药、酿酒,正是苏轼快乐的人生哲学的生动表现。
苏轼曾作过《薄薄酒二首》,其一云:
薄薄酒,胜茶汤;粗粗布,胜无裳。丑妻恶妾胜空房。五更待漏靴满霜,不如三伏日高睡足北窗凉。珠襦玉柙万人相送归北邙,不如悬鹑百结独坐负朝阳。生前富贵,死后文章。百年瞬息万世忙,夷齐盗跖俱亡羊,不如眼前一醉是非忧乐两都忘。
为了那可怜的官位,无奈忍受五更待漏、霜雪满靴的苦楚,哪里比得上做一个小小的老百姓,无忧无虑地享受一番在三伏天靠着凉快的北窗大睡其觉的滋味呢?《薄薄酒》是苏轼淡泊名利、重情重义的最佳写照。
苏轼在饮酒赋诗时写下的多是对生活的赞美或是酒醉后对人生苦难反思后超然物外的解脱。《虞美人》就是最好的例子:“持杯遥劝天边月,愿月圆无缺。持杯更复劝花枝,且愿花枝长在莫离披。持杯月下花前醉,休问荣枯事。此欢能有几人知,对酒逢花不饮待何时?”
苏轼在《书临皋亭》中写道:“东坡居士酒醉饭饱,倚于几上,白云左绕,清江右洄,重门洞开,林峦坌入。当是时,若有思而无所思,以受万物之备,惭愧!惭愧!”“若有思”当指贬谪之痛;“无所思”当指他的身心完全融化于白云朵朵、清江流淌、林峦苍翠的仙境,那么仕途的风波又算什么!“惭愧”者何?领受自然万物的恩泽,却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实在有愧于当地百姓。可见,苏轼喜酒,但不玩酒,更不被酒所玩,醉后多是对人生的思考,只是喜欢酒所营造出的浓浓的融洽氛围和酒后带给他的创作灵感。

酒后之作


苏轼能文、能赋、能诗、能词、能书、能画,他的许多名篇,都是酒后之作。打开他的作品,常常不是见酒,就是有樽,或是边饮边写,或是酒后生情。因之有酒,爱酒,赏酒,故而酿出了不少与酒有关的诗篇,“俯仰各有志,得酒诗自成”(苏轼《和陶渊明〈饮酒〉》)。他的诗作借了酒的灵气,飘散着美酒的芳香,写出了他对社会人生的独特感悟,因而流传千古,为中华文学史增添了璀灿的篇章。
苏轼谪居黄州时,经常去游览赤壁。他尤其喜爱赤壁之夜,常与友人泛舟赤壁之下,纵酒高歌,任小舟随波漂荡。他在赤壁饮酒赋诗,留下了颇多诗文,其中广为传诵的是《念奴娇·赤壁怀古》、《前赤壁赋》和《后赤壁赋》三篇。这三篇诗文都没有离开酒。《念奴娇·赤壁怀古》末了一句,他感慨地发出“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的叹息。《前赤壁赋》则展现了作者与客赤壁之下泛舟饮酒放歌的全景。由晚上的“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到即将黎明时分的“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先写陶醉于美景中的诗酒之乐,继而从凭吊历史人物兴亡中,又跌入人生短暂、利弊得失的苦闷,最后阐述了“变”与“不变”的哲理,胸襟豁然开朗,于旷达乐观中求得解脱。可说是尺水兴波,情感不断变化升华。没有酒劲,哪有如此华章?
《后赤壁赋》写道:“是岁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将归于临皋。二客从予,过黄泥之坂。霜露既降,木叶尽脱。人影在地,仰见明月,顾而乐之,行歌相答。已而叹曰:‘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举网得鱼,巨口细鳞,状似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乎?’归而谋诸妇。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须。’于是携酒与鱼,复游于赤壁之下。”可见,苏轼的妻子知道他与朋友爱在一起饮酒作赋,为他们珍藏好了美酒。试想如果没有此酒,《后赤壁赋》还会有现在这样的情调吗?
苏轼喜欢饮酒,但酒量却不大。“少时望见酒盏而醉”,及至成年,也是“少饮辄醉”。他在《东皋子传后记》中写道:“予饮酒终日,不过五合,天下之不能饮,无在予下者……闲居未尝一日无客,客至,未尝不置酒。天下之好饮,亦无在予上者。”
不过,他也有酩酊大醉之时。《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词的词序说:“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宋神宗熙宁九年(1076),当时四十一岁的苏轼来到山东密州郊外,举杯邀月,怀念患难与共的弟弟。当时兄弟俩已阔别达七年之久,此时的苏轼由于政治上的原因不得不外任于密州,仕途上的不得意,权力场上角逐的失落,加上对弟弟苏辙的怀念,交织在一起,于是独自对月抒怀,写下了著名的《水调歌头》,词曰: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首词抒发作者外放无侣的茕独情怀,表达了对胞弟苏辙的无限怀念之情。它落想奇拔,蹊径独辟,极富浪漫色彩。此词成为千古绝唱,不能不说与酒有关。真可谓,大醉出绝唱。宋代诗评家胡仔说:“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